安靜（奧地利）

臘月底，老李終於把母親接到奧地利了，在英國留學的兒子也放寒假回來，全家人第一次在國外團圓過春節，這個年夜飯可不同尋常。

他寫了個菜單：恭賀新禧-黃瓜鹵水四喜盤，展翅高飛-枸杞竹蓀煲老鴨，五谷豐登-香菇蝦仁糯米飯，年年有餘-蔥花清蒸大鯉魚，步步高升-紅棗花生蒸年糕，團團圓圓-芝麻豆沙甜湯圓……

看著花花綠綠的菜單，老太太眉開眼笑：「再來個陳年花雕燉鴿湯吧。」

老李為難了：「媽，奧地利人不吃鴿肉，去哪弄鴿子？」

母親不假思索地說：「沒見這滿街的鴿子？隨便抓兩只不就得啦。」

老李哭笑不得：「這可不行，違法，再說，鴿子太多，都被餵了避孕藥，你敢吃？」

母親嚇了一跳：「這可不成。那就換濃湯豬肚煲土雞吧？」

超市也沒賣這玩意兒。老李趕緊找廣告卡片給養豬戶打電話預訂，說好了，周四趕墟時到攤位上取。

老太太又提要求：「活魚是必須的！年年有餘嘛，死魚不吉利。」

這裡不許賣活魚，只有冰鮮。老李是個孝子，靈機一動，想起散步時看到有人在湖邊釣魚，要不，去碰碰運氣？

老李提著桶，攙著母親來到湖邊。利物浦斯康城堡倒映在湖水中，像仙境，老太太從沒見過這樣的美景，讚不絕口。老李介紹，這是《音樂之聲》外景地，特拉普男爵的家，電影中瑪麗亞帶著一群孩子就在這湖裡劃船。湖水清亮乾凈，可以飲用，這魚一定特鮮美。

果然，有個小哥在垂釣。老李湊上去套近乎，說明來意，耐心等，終於，魚咬鉤了。見小哥把魚鉤和魚線解下來，老李還沒來得及說話，他就揮手把魚扔回湖裡。啥意思？

小哥解釋：這魚才30厘米，不到合法的尺寸。

30厘米也不小呀，老李連呼可惜。無奈，只好再等。天擦黑的時候，老李眼睛一亮，又一尾50厘米的大魚上鉤了。

只見小哥拿張報紙蒙魚頭上，用刀背猛地一擊，魚當即斃命。

老李連連頓腳，痛惜不已。這又唱的是哪一出？

原來，歐盟法律規定，為減少魚類痛苦，釣上來的魚必須馬上弄死，還要遮蓋「謀殺」現場，不能讓其他魚知道同伴被殺，以免恐懼和焦慮。如果讓魚在一桶水裡半死不活，就不人道。

母子倆悻悻離去。老太太說：「奇了怪了，搞個活魚還這麽麻煩，明天我們自己來。」

老李道：「媽，你以為想釣魚就能釣嗎？要考證書，要上課培訓，要……」

「這活魚沒有，雞和鴨，總得活蹦亂跳的才新鮮吧。」老太太退而求其次。

「沒問題，早準備好了，沒看養了一窩嗎。為這，還被投訴，說有臭味，吵著鄰居了。」

「誰投訴的？」

「這還用問！」

年三十到了，老李把籠子裡的雞鴨抓出，先拔去脖上的毛，刀一割，雞血鴨血就汩汩流到盛水的碗裡。雞鴨尖叫著使勁掙扎，老李把它們腦袋一旋，塞進翅膀裡，扔在角落，它們還在撲騰。

老婆燒了一大鍋水，正熱氣騰騰地拔毛，突然，警察來了。

「您好，有人報警，說您虐待動物，請出示養殖證、屠宰證。」

老李什麽證書都沒有。還好，這些雞鴨是自家食用，不用於買賣，所以無需任何許可證。

「但是，您殺雞的方法不對。根據《動物保護法》和《動物福利法》，脊椎動物應先麻醉後屠宰，正常情況下應無痛屠宰，您應該直接砍下雞頭，或者用木棒打暈，讓它們沒痛苦地死去。」警察一臉嚴肅。

我的天！一家人目瞪口呆。警察離去後，兒子打破沈默：「爸媽，奶奶，我們也該入鄉隨俗了。」

「篤篤篤」，敲門聲響起，鄰居瑪麗來了，送來了一大盒馬芬餅乾。她說：「明天我女兒生日，請你們過去Party。」說著，她鼻子抽了抽，好香啊。看到大紅燈籠和春聯，猛然醒悟過來：「哦，是中國新年，祝春節快樂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