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幾年，澳門社區市集愈發熱鬧。無論是康公夜市、福隆新街，還是近期備受關注的「尋味新口岸市集」，都成為區內外居民、甚至旅客的流連之地。市集進社區，的確能提升社區活力、帶動消費，政府主導、民間參與，值得肯定。

回首過去，市集與小販攤檔本就是澳門舊城風貌的重要部分。上一輩人或許還記得，以前街頭巷尾、食肆雲集、補鞋配鎖匙修鐘錶，無所不有。這些攤檔的出現，既有歷史原因，也有現實需要——戰後人口湧入、生活困難，許多人自謀生計，造就了琳瑯滿目的地道小販經濟。澳葡政府當年雖有「抄牌鬼」查牌，卻大致容忍，畢竟讓市井小民有口飯吃，比驅趕造成社會問題更為務實。

但時移世易，政府認為市容整潔重要，以各種方式取締各式攤檔，首先是在各街市建成熟食中心，將該區不少攤檔吸納其中，並統一提供清潔及管理服務；此外便是調整小販牌照的取得、轉讓與繼承方式，期望以自然淘汰的方式讓小販步入歷史。好處是市容真的整潔了，但小販卻成為了歷史的遺珠，命運與檔主的生命直接掛勾。新人也難以入行，年青人少了一個低成本創業方式，基層也少了一個不用交租的生計。

2020年，中國大陸一場疫情，讓「地攤經濟」成為熱詞。李克強總理一聲「人間煙火」，政策即時鬆綁，流動小販重獲合法身份，地攤夜市遍地開花。各大企業也乘勢推出扶持計劃，為基層民生和消費注入動力。事實證明，市集、地攤是最貼近民生、最能刺激經濟、也最有「城市溫度」的存在。

澳門政府這幾年也有不少類似嘗試，「尋味新口岸市集」就是最新例子。活動策劃用心，聯動本地飲食、文創、表演團體，帶動區內人氣，的確值得鼓勵。然而，須知道——真正長久的市集從來不是「辦出來」的，而是「形成」的。

世界各地的老市集，總是自然而然圍繞人流、民生與生活而生。無論是歐洲教堂邊的週日集市，還是東京漁港旁的漁市場，都是人來人往、百業齊聚，民眾自然擺攤，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散。反觀許多「打造」的市集，雖有活動與人氣，卻往往三五天後便人去樓空——因為沒有真正的「生活需求」與「自然人流」作支撐。

市集，是一座城市的靈魂，也是民生底色。它不僅承載地方歷史、文化、風情，甚至決定城市的空間格局和人們的生活習慣。古今中外皆然：人類總是聚居在離市集不遠的地方，市集也成為城市發展的核心動力之一。

因此，與其不斷短期「辦市集」，倒不如放寬對小販、流動經營的各種限制，讓市集能夠自然「形成」與成長。政府不妨參考內地「地攤經濟」的經驗，從政策層面鬆綁，放寬固定及流動小販的各種限制放寬牌照的取得、轉讓與繼承的限制，允許更多新人入行，對於市集以柔性管理、合理規劃，並給予必要支持。只有這樣，民間經濟的活力才能真正釋放，市集才能常辦常新、旺而不散，成為居民與旅客共同嚮往的「煙火人間」。

這，就是市集應有的生命力，也是城市最難能可貴的溫度。